送交者: tsa 于 2019-11-14, 16:53:48:
梅拉难民营里,一个抱鹅的小女孩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市场。 (姚晨/图)[/size] “迄今为止可能还有很多人不了解难民,我现阶段的工作就是在微博上或者活动中,更大范围地传播和普及什么是难民。”姚晨说,“实际上我知道,无论我在微博上发多少东西,我的力量依然非常微弱,但我非常希望把我知道的、我的眼睛看到的、我听到的告诉在场的每一位,可能每一位走出去以后又告诉更多的人。关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,有关注才会有行动,有行动才会有改变。” 姚晨对难民的关注始于她的偶像布拉德·皮特。爱屋及乌。姚晨注意到,皮特的妻子安吉丽娜·裘利参加了一系列难民亲善活动。在那之后,她对裘利的关注“远远胜过对皮特”。 没想到两三年后,姚晨突然接到联合国难民署的电话,问她愿不愿意做中国区代言人。“我当时只有一种感觉,梦想成真了。” 2010年初,姚晨成为难民署中国区代言人。之后,她三次随难民署官员探访难民。不同于商业代言,这份工作没有分毫代言费,参加宣传活动的费用也得自己承担。 为什么要关注难民,姚晨也问过自己:“也许有一天,我们也可能会沦为难民。就像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战争的发生,但是不幸的是,在二十世纪还是有两次世界大战。我们做这些事情来关注难民,与其说用来对抗现实,不如说是在警醒未来。” 就在前不久,姚晨的亲戚因遭遇强拆,试图自杀。姚晨的妈妈向她求助,姚晨对妈妈说:“我真的谁也不认识。”
按照难民的不同宗教信仰,梅拉难民营被区分为ABC三个区。 (姚晨/图)[/size] 阿德琳找不到教堂 6月20日是世界难民日,姚晨随难民署香港办事处官员探访在香港居住的难民家庭。 联合国难民署香港办事处成立于1979年,实际从1950年代就已开展工作。但香港人对它仍然非常陌生,也不知道难民的概念。很多人以为他们就是非法移民。一次与导演徐克吃饭,姚晨无意中说起难民,结果整晚上几乎就只谈这一个话题。 难民是被迫离开国家的,这是他们跟非法移民最本质的区别。 全世界约有4300万人被迫流离失所,其中包括1520万难民、2710万境内流离失所者和98.3万寻求庇护者。根据1951年签订的《联合国难民公约》,通过难民身份认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,目前“公约”只认可五种情况:由于种族、宗教、国籍、属于某一社会团体或具有某种政治见解的原因留在其本国之外,不能或不愿受该国保护的人。 现在在香港的难民有150人左右,其中七成为男性,主要来自非洲、南亚。逃难原因各自不同。由于租借历史,香港一直未加入难民公约,难民在香港只能暂住,等待安置到其他国家。 姚晨在香港探访的是一个非洲家庭。阿德琳今年52岁。 阿德琳2008年从家乡逃亡。她不知道联合国难民署,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哪里寻找到新生活。她随便买了张飞机票,目的地是中国北京。 阿德琳出身基督教家庭,一出生便已受洗。在埃及,信仰基督教的教徒有800万到1000万,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则有7000万。阿德琳在埃及本来有份体面的工作,在大学里担任管理助理。大女婿也在开罗经商。但阿德琳家附近的教堂被穆斯林极端分子纵火,牧师的妻子也被抓走。“为了保全性命,我只能离开这个国家。” 她想去找基督教堂,在偌大的北京城绕了一圈也没找到。求助家乡的亲戚,对方指点她去广州。她带着尚未成年的一儿一女,坐了23小时火车去广州。这次她终于找到了一间教堂。她已经在中国待了40天,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需要签证。 如果阿德琳单身一人,美国人可用帮她研习《圣经》的理由去美国,申请美国签证,但阿德琳带着孩子。“你只能去找联合国,没有任何选择。”美国人最终说。他和妻子带着阿德琳母子去了香港,帮她们在上水找了一间房暂时住下,再向联合国难民署香港办事处求助。 这条路终于走通。阿德琳通过了难民身份认证,获得难民署及其他非政府组织的资助,在香港等待第三国的再次安置。她已经在香港呆了三年,大女儿和女婿三个月前也来寻求庇护。 走进她的屋子,阿德琳、大女儿、女婿和二女儿都在,隔壁房间里还有大女儿的两个孩子在睡觉,13岁的罗斯和3岁的本。 与姚晨同行的电视台记者想拍摄这个家庭。申明不拍脸,但一家人勉强答应下来,阿德琳的脸已涨得通红。为了尽量取得信任,摄像师并没有进屋,而是扛着机器在门外等候,门开着一半。 在与客人谈话时,阿德琳一家四口时不时往门口瞥上一眼,二女儿更是一直双手环抱在身前。姚晨留意到这点,赶紧让人把门关上,并劝说电视台记者稍后再拍,这家人才稍微放松了些。阿德琳的丈夫和一个儿子还留在埃及,她害怕暴露信息给他们带来不幸。 不久的将来,阿德琳一家会被难民署安置到美国或者加拿大,这意味着他们又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,要去适应新的人、新的环境。说到将来的不确定,阿德琳忍不住擦了擦眼睛。
难民营仓库外,等待领取救助粮食的难民。 (姚晨/图)[/size] 我们太粗心了 与阿德琳情况不同,长期暂住的难民更需要“城市给他们一个机会”。 姚晨2010年见到一位在北京住了七年的中东难民,他现在已经申请到加拿大国籍,去了加拿大。当时他被安置在北京六环外一个小区,住在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里。他拒绝学习中文,所以一直没找到工作,靠女友养活。 姚晨称赞他女友,那人听了不太高兴。他觉得不能说是女友在养活他,因为他教了女友英文,女友才当翻译,挣生活费。“我们太粗心了。忽略了那位难民最需要的自尊,他太害怕别人认为他是一个没用的人。”姚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 2010年6月,她与联合国难民署一行到菲律宾首都马尼拉,探访了四户难民。见面地点有的是在家里,有的是在工作单位,也有的不肯透露任何住址信息,选择在郊外。 菲律宾约有难民300人,据难民署官员透露,菲律宾已经是世界上难民福利待遇最好的国家。 在郊外见面的是来自非洲南部的一对夫妇,约翰和伊莎贝拉。约翰穿着非洲传统服饰,伊莎贝拉穿着西服套装。他们一直从事科学研究。即使已经在菲律宾安全生活了二十多年,他们依然没有摆脱恐惧,不敢在媒体上暴露真实姓名、身份和形象。甚至一开始谈话都很慎重,约翰一说什么,伊莎贝拉就会拍他的腿,暗示他不要继续。谈到最后,伊莎贝拉才肯开玩笑对姚晨说:“我觉得你很漂亮,要是能给我大儿子当媳妇就好了。”“他们得永远防备着被逮捕,被拘留,被遣返。”姚晨回忆。 43岁的穆哈穆德和同样年纪的加拉愿意与姚晨在家里会面。两人都在菲律宾成了家,并育有子女。 穆哈穆德来自苏丹,目前在马尼拉一家外国使馆担任公关工作。他在菲律宾生活了19年,两年后将正式获得菲律宾国籍。当年他在菲律宾上大学,往家里给朋友寄了几本谈论佛教、天主教等其他宗教的书籍,结果就被通缉,还连累那位朋友在牢里关了一年半。 他本来梦想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,但他回不了他的国家,菲律宾又对足球不热衷。他现在希望儿子将来在菲律宾从政,完全融入这个新地方。 加拉是巴勒斯坦难民,在菲律宾生活了20年,开了一家劳务中介公司。他是姚晨在马尼拉见到的难民里生活条件最优越的一个。他的小女儿听说中国女明星要来做客,事先在网上搜索姚晨的信息,甚至打印出很多留待签名的海报。 即使放在相对发达的中国,加拉也算是富人。他开的劳务中介公司有13名职员,每天面试上百人。公司主要业务是为沙特的建筑公司介绍工人,在工作环境并不好的菲律宾,出国打工是很多人的选择。 “成为难民并不意味着需要食物,需要钱,需要衣服或者住处。难民是一个需要安全的人,需要内心的平静,需要一个接纳他的地方。”加拉这样告诉姚晨。 最特别的是来自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的马穆博士。他已经55岁,在菲律宾生活了24年,至今单身。跟姚晨及难民署官员刚见面时,他如往常一样不停地抱怨,官员甚至不好意思翻译给姚晨听。马穆目前在菲律宾农业研究所的工作相当稳定,但仍然让人感觉很孤独。 他非常自豪地带着姚晨一行,参观他所工作的地方的每个角落,因为有他种下的植物。他对泥土有一种天然爱好,“他下手就去抓泥土,土里还有蚯蚓呢。感觉要是我们不在,他能把泥土放嘴里嚼一嚼。”姚晨说。 当年索马里政府送他到马尼拉上学,期待他学有所成后回国工作。学还没上完,政府就被推翻了。他突然回不去了。他一直很“愤怒”,一直想跟命运较劲。他每天读书看报,对世界政治了如指掌,跟姚晨见面时,甚至还就中国局势侃侃而谈。 他最近才去申请菲律宾国籍。之前马穆一直很想回国,总觉得可能在明天下午或后天早上就能回到自己国家。但国内的亲戚告诉他,他的两个兄弟已经被当地军队杀害。如果他回国,很可能有同样遭遇。
姚晨在菲律宾难民营。 (范欣/图)[/size]